直到超过合同期,黄小姐被估值三个亿的田黄印章依然未被卖出。
广州市民黄小姐(化名)在2017年初接触古玩收藏,某日闲逛北方某古玩市场,她看中三块田黄印章,并最终以近3万元价格将其购得。
2017年6月份,黄小姐想将手里的田黄印章出售,便在网络进行搜索,“在网上搜索时看到一家名叫广东涵春轩艺术品展览有限公司,一名经理立刻联系了我,让我带上自己的藏品去做评估。”
在涵春轩公司内,黄小姐所带的田黄大摆件被估价为2000万元人民币,而另两件田黄制品则被估出“天价”:一组福禄寿三件章被估值1.28亿元人民币,而一枚号称是清代书画家吴熙载专用的田黄印章则被估值2.308亿元人民币。
“估价之后,公司就建议我将藏品交给公司拍卖,田黄大摆件在国内交易,福禄寿和吴熙载这两个田黄品质好,说是到马来西亚拍卖会比在国内拍得更高价。”
黄小姐告诉记者,接待她的工作人员向她承诺会在3个月内将产品卖出,“公司经理告诉我,除了可以让藏品参加拍卖会外,公司还会经常在国内筹办红酒会、高尔夫俱乐部等高端活动,在这些活动上我的藏品都会被展览招徕卖家。”
然而想参加拍卖会、推介会,前提是缴纳一笔不菲的服务费。以涵春轩为例,走国内市场的藏品一件收取2.8万元的服务费,而走国际市场的藏品则一件收取3.8万元的服务费。
“最后给我打了折,福禄寿三件章按一组算总共收取6万元服务费,吴熙载印章则收取4万元服务费,剩下的走国内市场的田黄摆件还有我另带去的两个银元也收4万元服务费,共计14万元。”
黄小姐告诉记者,2017年6月自己将服务费付清后,一直到合同6个月到期日,藏品依旧未被卖出。
记者暗访,20元铜币被估出百万高价
去年12月,记者以收藏者的身份前往位于广州富力盈凯的广东涵春轩艺术品展览有限公司,一名叫李振华的经理接待了记者。
记者准备了一枚鄂制大清铜币前去评估,因该种铜币存世较多,所以市场价值不高。该铜币在中华古玩网上的报价多在5元到50元人民币之间。
面对记者的这枚价值20元的铜币,李经理煞有介事双手戴着白手套小心捧出,还教育记者手心有汗会腐蚀铜币,应将铜币用白纸包裹。
李经理自称历史学专业毕业,对铜币略有了解。铜币到底是何材质?李经理从最开始的青铜改口红铜,最后成了黄铜。
在评估过程中,李经理一直对记者所带的铜币大加赞赏:“你这个是铜币,品相好,没污损,比较少见,特别是这个鄂制币比较少见,是当年清政府在湖北制造的第一批铜币。”
然而这只是为后面的估价做铺垫:“鄂制币的话卖得比较多的是七八十万元的价格,我们说的是个参考价位,都是保底的价位。”
李经理仔细打量记者,见记者露出不悦的神色立刻改口:“七八十万只是以往的水平线,有卖过100万的,而且卖100万都不算高,只能是正常浮动。之前有客户拿了甯制的大清铜币,最后卖到150万。”
见记者脸色缓和了些,李经理赶忙推荐起他们的推介会与拍卖会:“我们12月底有年终推介会,都在五星级酒店里举行,比如四季酒店这样,参加的有七八十位来自马来西亚、港澳地区等VIP客户,有六七成成功概率将藏品卖出,服务费需要一万八。”
而参加拍卖则更贵了,李经理建议记者参加2018年5月份的香港春拍,“拍卖要收取两万八服务费,并且送您两次月底推介会,参加拍卖会的话,还会给您藏品照相录图册。在香港钱币市场还是比较好卖的,我们合作的拍卖行都比较好,要是您去保利这种大拍卖行要等很久,不建议您去。”
记者携带前去评估的鄂制大清铜币
前员工曝出内幕
记者调查发现,这家公司所谓的藏品“VIP买家”是一山寨社团成员,而“鉴宝专家”们则在江湖冒名行骗。
广东涵春轩艺术品展览有限公司的前员工告诉记者,经其手的藏品没有一件成功卖出。为了招徕更多藏友,员工甚至被要求熟背剧本。
小林和达西(化名)都是涵春轩公司的前员工,小林经手6名客户,达西经手14名客户,这20名客户的藏品无一卖出。
在涵春轩,除了拍卖会外,“推介会”也是重点推销的一种途径,多租用高档场地。前述李经理介绍,有不少“高端买家”在此物色藏品。
每当有推介会举办时,小林和其他客户经理会将现场拍下来发给客户。
2017年5月,小林曾参与涵春轩在广州艺博会举办的推介会,“就在艺博会租了个小摊位,周围往来市民来摊位看一眼就说成是高端买家在询价。”一场艺博会活动下来,小林客户的藏品无一卖出。
而达西的客户有一件藏品是古剑,在马来西亚“办了展览”。然而,给客户看的照片是人工合成的——客户的古剑被电脑合成在了空空如也的展柜中。“因为古剑根本很难报关,但因为签了合同,所以公司出此下策。”
据达西介绍,为了拉拢藏友前来公司,他们需要在网上四处发帖,招徕客户。公司也专门有23页的PPT演示文稿来教他们如何写帖子标题和内容。
这些PPT内容详细,甚至连标题的起草都分为初级中级高级战术。
在初级战术中,员工被教育起标题应通过数字,制造强烈反差,引发探知欲望,如《一个瓷器花10万收藏!两年后竟200万卖出……》;
而到了高级战术,则写明“要利用否定对比的写法对藏友进行情绪煽动,直达藏友痛点”,如《你的东西品相不好,根本不值钱,来看看什么是精品!》
当藏友被吸引点入后,会看到文章中有涵春轩员工手机号。从拨打接通那刻起,双方之间的对话便开始严格按照既定剧本运作。
“第一通电话要了解藏品基本信息,第二通电话了解客户基本信息与真实想法,此时万万不可提出让客户来公司,一定要待到第三天才打第三通电话,告知活动时间、亮点,制造机不可失的感觉,再邀请客户携带藏品前去公司。
来到公司后,工作人员会根据你金钱多寡开出不同价码的服务费,达西告诉记者:“比如客户刚来,我们就会问他是自己开车还是坐公交过来,做什么工作……旁敲侧击,如果客户有钱,服务费报个五六万元;如果对方没钱,就报一万多。”
在不少员工眼中,凡是带着“八仙祝寿龟”来公司的客户都是能交钱开单的主。小林说:“这种龟又叫‘开单龟’,是街头诈骗最常见的假文物,网上随便一搜都有,拿着这种假文物过来的人特别好骗,基本你都能开单收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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